周末，带着孩子去看父母。阳春三月，春光明媚，山桃花、连翘、碧桃、丁香竞相开放。站在公交站等车，春风轻轻掀动衣袂。几分钟后，车来，人们鱼贯而入。儿子坐在公交车上对我说：“好久没坐车了，感觉真好啊！”窗外绿树红花一一闪过，我的心难得的平静安宁。母亲已在小镇入村口等待着，小侄子有点焦灼：“娘娘，怎么这么肉呢？！”十多分钟后我们到家了。

小狗听到电动车声音，吠个不停。侄子推开大门，母亲骑着车进去了。仓房前面的空地上父亲坐在板凳上用小斧子砸枸杞根，脸膛黑红，身上腿上全是土。闻声抬起头来，“哦，我丫头来了吗？！”我朝着他笑了笑，往电动车走去，从车厢拿出一些水果。我刚走到门口，身后穿来父亲的声音：“这几天我就想着，我丫头来哩啊！”说话间父亲来到了我的身边。脱掉脏外套，跺了跺脚上的土。我掀开门帘，走廊里的花蓬蓬勃勃，生机盎然。父亲在沙发上落座，示意我坐到他的身边。灰褐色的猫咪蜷缩在炉子旁打着盹儿。坐了一会儿后，父亲说：“上下两个村的药，我都挖完了。这一阵子在小镇附近。这个药一般长在地埂上，挖完了还要把地埂简单修复一下。你看，七十的老汉了，还得干呗。不说你命苦，还说你纤巧呗！”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，苦涩地挤出一丝笑容来。父母亲都已老了，而我却没有能力让他们安享晚年。有人说过，如果我们长大了父母还在吃苦，那我们长大的意义是什么？

吃过午饭后，父亲和母亲又去砸枸杞根。母亲抱怨，“你看你阿大，把我的窖窝子砸烂了。”水滴石穿呢，何况是锤子天长日久地砸。不多时，地上聚起厚厚的一堆皮，浓浓的药草香弥漫开来。枸杞根又叫地骨皮，主治肺结核低热，骨蒸盗汗，肺热咯血，高血压，糖尿病等症。

我搬把凳子坐在父亲母亲的对面，听他们说话。母亲说：“你就生在那个锅头连房的炕上。后来，那房子被山里的阿爷拆走了。那一年，你弟满月，我到处找不到你。后来在西箱房里找到你，你正跪在炕上，哼哧、哼哧把弟弟拉到炕沿头上。对我说，除月子哩。把大人们都笑坏了！”是啊，这个小院的每一面墙，每一块砖，每一盆花我都是熟悉的；这里的每一个物件，发生的每一个故事也是铭记于心的。河滩、学校、山脚下、水井边……都有我成长的足迹。

天黑了，母亲对我说：“今晚的星星很亮。”“嗯，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”，我说。我和母亲并排躺在炕上，说着穷苦的过去和压力山大的现在。不知不觉几个小时过去了，母亲说她困了，而我睡意全无。

次日，灰蒙蒙的天刚露出晨曦，就听到父亲的咳咳声。迷迷糊糊中我转身又睡着了。醒来后母亲早已把被子叠放整齐，不见人影。我赶紧起床，洗漱完毕，去厨房，见母亲正在做我爱吃的“狗浇尿”。饭后，母亲送我去小镇。快到小镇的时候，父亲骑着电动车迎面而来，车后座上捎着一大袋子枸杞根。父亲说：“就要走吗？”满眼的不舍。我连连答应着，不敢回头望他。女儿，长大嫁人后就没了家，在婆家你是外人，在娘家你是亲戚。

老家是什么？是很老很老的家，是血脉亲情骨子里的眷恋。是你年轻时想拼命离开，老了却回不去的地方。

李巧玲，网名，远方。青海省作协会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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